有一股风,叫淳风,在武胜县烈面镇已经“吹”了上百年:从清代的淳风寺开始,到现在的淳风文学社、淳风报、淳风街、淳风酒楼、淳风宾馆、淳风广场等,一个个以“淳风”命名的读物、社团、建筑、地名等,不断呈现……这种现象为烈面片区所特有,被文人们称之为“传承百年的淳风现象”。
前些日,友人送来一册名为《淳风》的诗词读本,终于引发了我们对烈面“淳风现象”的浓烈兴趣,并揭开了这现象的形成之秘。
一册读本,凝聚一群烈面老人的期盼
打开《淳风》读本,里面全是古体诗词,对于大多数现代青年来说,兴趣或许已不在此。但
友人送读本的同时,还特别附小文——一位名叫张才良的老人所写的《〈淳风〉及其出版情况简介》,读之,竟让人惊讶不已:
第一,读本共辑作品件,由3位老人搜集散落民间的24位烈面诗人所作的件作品中筛选而成;
第二,读本中的作品,时间跨度余年,作者有农民、木匠、医生、教师、干部、大学教授等社会各个领域的人士,他们或是出生于烈面片区,或在烈面片区生活、工作多年;
第三,读本的编者都是高龄老人,年寿最高的90岁,最小的77岁,而他们不顾体弱多病的风烛之躯,放弃休闲娱乐时间,忙于搜集、筛选、整理、成书,前后费时2年有余;
第四,无论是编书的3位老人,还是作者中健在的老人们,其目的都是希望以此书激励烈面后人,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不要忘了烈面民风淳朴这一根本,继续举好“淳风”这面旗帜,濯秽激浊,匡正社会不良之风气。
细读《淳风》,不觉清新之风扑面而来。虽说这些诗诞生于烈面区区一隅,作者中还不乏一些普通农民,但其文笔细腻,感情炙烈,韵味深长,如一杯杯老酒,着实令人陶醉。这里,特以烈面镇农民李锡光所作的一首律诗《咏志》为例,试作粗陋分析,浅观烈面之淳风。
咏志
壮年拾角学先贤,白首沉心事砚田。
江水东流归大海,夕阳西下瞻新天。
诗书肆艺宾来急,桔柚经霜老更鲜。
每羡落霞多异彩,敢将余热献晴川。
该诗意思是:自己年轻时喜欢学习先贤,继承他们的优良传统,到白发之时便专心守着一方小小的墨砚,把大部分精力用来习字、题诗、作画了。时光如江水流逝,转眼便是人生夕阳了。但人生愈老,字画中所蕴寓的技法和思考则更为成熟,如经过霜露的桔柚一样,味道变得更鲜美了,以致常有宾客前来切磋或索求作品。由此,不禁为自己的老年生活的丰富多彩而感到高兴,并希望能为社会献出更多的余热来。
这看是农民李锡光表达自我情怀的一首小诗,但结合其人生背景和诗中内容,我们则可看出烈面片区淳风之持久,之兴盛。
根据《淳风》介绍,李锡光已去世,其出生于年,卒年不知。若按70岁计算,应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去世了。进一步说,李锡光作为那个年代的农民,应该都不算富裕,可能温饱问题就还没根本解决,他却能把晚年的大多时间花在诗书字画上,这是何等的超脱!又需何等的勇气!
我们再看,作为农民,沉迷于诗书字画,却并未惹来众人的非议,相反,“诗书肆艺宾来急”,寒舍里时常引来切磋者、求字画者。也就是说,在这一方水土里,喜爱诗书字画者,又何止李锡光一人?因此,作为农民的李锡光沉迷诗书字画,不但没引来非议,反是赢得众人的尊重。这充分说明:烈面淳风,盛矣!
烈面淳风,不止盛,更是持久,以至于李锡光“壮年拾角学先贤”,从小便受到了浓烈淳风的浸染。
一串故事,讲述兴盛百年的文化现象
由《淳风》入手,记者前往武胜县城,找到了参与该读本编辑的张才良和毛熙东老人,他们所讲的一个个故事,更让记者深刻感受到了烈面淳风现象所蕴藏的一种文化精神。
张才良老人是烈面片区礼安镇人,曾任武胜县县委党校校长。他说,原烈面片区辖烈面、西关、礼安、八一、金年、建设、走马、三元、胜利、桥亭共10个乡镇,广安市历史上最早设的县——汉初县(今废),其县治遗址便位于今西关乡境内。该片区现位于武胜、合川、蓬溪、南充、岳池五县(区)交界处,距每一个县(区)的县城均在50公里以上。片区中心镇的烈面镇位于嘉陵江畔烈面溪,从清代至今,便是武胜县第二大场镇(第一大场镇为县城所在地的沿口镇)。
“一般而言,县与县的交界处,距各县城较远,治安条件较差,而作为五个县(区)的交界,则显得更为复杂,应该说,它对当地的历届执政者都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张才良说,或许正是基于这一背景,烈面历史上的执政者很早就提出了“淳风”这一概念,希望这一带的民风变得淳朴,“烈面镇上曾有一个非常古老的寺庙,名为淳风寺,听说在清代时,香火很旺,能与遂宁的灵泉寺齐名。民国时期,淳风寺改为学校,名为县立第二高等小学堂。解放后改名为烈面小学,上世纪八十年代,因学校改建,淳风寺最终被拆。”
“我家祖上世代农民,但一直坚持耕读传家。”张才良说,他父亲只读了3个月的旧学,但能写借条、请条,能背诗,能读懂通俗小说,每年过年,父亲必做灯笼,还在灯笼上用毛笔写上打油诗,“我父亲常给我说,耕读传家是祖训,即使家里再穷,也要读点书。”
这一点,在张才良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年幼时的张才良上了一个月的保国民学校(当时的一种免费国立学校,相当于村小),老师便离开了,不得不停学。为了让张才良读书,父亲便把张才良送去读私塾,但这不是免费的,一年下来要交一石谷(相当于余公斤稻谷),而他家穷,根本交不起,父亲便找到几个堂伯一起来凑,但仍没凑起一石,张才良只读了半年的私塾便回家了,直到解放后,13岁的张才良才开始上小学,到成年时如愿地迈进了大学殿堂。
从武胜县人大主任职位上退休的毛熙东老人是烈面淳风现象的又一亲历者,年至年,他任烈面区委书记。
“我在烈面的最大感受是,烈面人民很淳朴,文化氛围很浓厚。”毛熙东说,烈面街上,原有一座建于晚清时期的民众教育馆,藏书数千册,百姓在里面读书看报从不收钱,解放后,他任烈面区委书记时,这个馆还在,并经常用来排戏,“在当时的武胜县各个乡镇,设有民众教育馆的,只有烈面镇。这说明,烈面以前专门有一批文人自觉从事着当地的文化普及工作。”
有一件事让毛老至今印象深刻。那是他任烈面区委书记不久,去慰问了一位贫困户,该户为一八旬老人,无儿无女,与老伴相依为命。不久,这位贫困老人携老伴来到区公所,三步一叩,并将亲撰的一首诗献给了毛熙东。毛熙东说:“通过写诗来感谢党委、政府的关爱,这也算是烈面群众的一大特色了。”
由此,毛熙东进一步谈到了烈面的诗歌。他说,武胜县粮食局退休职工、烈面人李克勤喜爱收藏,他花费多年时间在烈面片区搜集了晚清时期专门以烈面入题的诗歌多首,绝大部分没有作者,“这足以说明,早在清代,烈面诗风就已经非常兴盛了。”
烈面独特而隆盛的地方文化现象,曾引起国内文学界、电影界和传媒界的高度